大興豆芽非法生產“基地”的車間內,已經生產出來的豆芽正在等待最后一道清洗工序。這些豆芽的長度接近20厘米,遠遠超過正常豆芽。
“基地”的豆芽車間內浸泡著大量黃豆,執(zhí)法人員正在現(xiàn)場勘查。
豆芽車間內,紅褐色的水里泡著用于發(fā)芽的綠豆。
在“基地”外,停放著幾輛等待拉豆芽的廂式貨車。
執(zhí)法人員正讓一名員工從洗豆芽池內取樣,準備帶回檢測化驗。
近日,記者探訪大興區(qū)一家非法豆芽生產“基地”,產自這里的豆芽銷往北京各大批發(fā)市場及河北、山東等地,日銷量高達20噸左右,月銷售量超過百萬元。
這些表面光鮮的豆芽背后卻暗藏危害,北京市食品藥品稽查總隊對該“基地”進行了突擊檢查,“基地”用于生產豆芽的綠豆和黃豆,均檢測出不能用于食品的添加劑。目前,該“基地”及所涉新發(fā)地批發(fā)商攤位均已停業(yè)。
記者了解到,明年北京豆芽生產由北京市食品藥品監(jiān)督管理局統(tǒng)一管理,未取得食品生產許可的豆芽生產企業(yè),不得生產銷售豆芽。以往豆芽管理歸屬不明確,“九龍治水”監(jiān)管缺失的情況將得到轉變,最終實現(xiàn)對豆芽的“標本兼治”。
隱秘的“基地”
豆芽非法生產“基地”藏身荒地,日銷量約20噸,月收入百余萬
“那些豆芽添加了藥物,不僅賣相好,而且增重,比正規(guī)豆芽一斤多生產4斤左右。豆芽售價不貴,全靠銷量賺錢”,近日有業(yè)內人士舉報,大興區(qū)有一家從事豆芽生產“基地”,涉嫌非法加工生產豆芽。
舉報所涉“基地”,位于大興區(qū)魏善莊鎮(zhèn)崔家莊一村,其對外自稱“種植專業(yè)合作社”。
新京報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這處“基地”周邊有很多蔬菜大棚“掩護”,外圍還有大片荒地,位置極其隱蔽,整個“基地”占地上千畝。
從外圍看,“基地”是一處長方形院落,只留一個大門出口,平時供運輸車輛出入。進入“基地”,生產車間是一排平房,被分割成約10個車間,作為豆芽生產流程的各個操作區(qū)域。
進入車間,一股刺鼻氣味撲面而來,一些綠豆正在白色桶內泡制,水呈泛黃色,另一些鐵桶內的豆芽密密麻麻,已生長10厘米長。
暗訪過程中,陸續(xù)有小貨車停在這家豆芽生產基地的院子里,車內裝著各種藍色塑料筐。院內的工人將黃豆芽在流水線上清洗后,稱重,然后裝筐,搬運上車。下午4時許,一輛貨車滿載著黃豆芽駛出院子,向河北方向駛去。據(jù)記者粗略估計,該車裝有200多筐黃豆芽,一筐30斤,大概五六千斤豆芽。
“基地”的負責人和會計稱,這里的豆芽銷往北京各區(qū)縣,包括新發(fā)地、錦繡大地和黃村橋等大型農貿批發(fā)市場,多家市場的日銷售額均在萬元左右,他們銷售渠道還拓展至河北和山東等地,“那些外地批發(fā)商需求量大,基本上自己開車到廠里直接拉貨?!?/p>
記者獲得的“基地”出貨單顯示,僅今年8月1日,向錦繡大地銷售綠豆芽410筐,黃豆芽80筐。同一天,“基地”在河北任丘、涿州、廊坊和白溝均有銷售記錄,每個地方的銷量超過500筐。
“大概每月銷售額上百萬元”,“基地”會計透露,他們平均一天銷量超過4萬斤,即20噸左右。財務統(tǒng)計的今年9月份賬目單顯示,該豆芽廠該月產值182萬元。
“變長”的豆芽
基地流出的綠豆芽長達20厘米,通過批發(fā)市場銷往餐飲零售店
新發(fā)地豆芽區(qū)19號攤主張洋,一個下午就從“基地”連拉了兩車豆芽,直接送往新發(fā)地的攤位內,一筐筐豆芽堆積成“小山”,攤位約50平米面積的屋內,被占去了大半間。
“這豆芽怎么這么長,泡過藥了吧?!痹趶堁蟮臄偽?,記者隨手掀開覆蓋在筐上的長布,下面的綠豆芽根須少,長度近20厘米。另幾筐的黃豆芽,也是肥大鮮嫩。
“肯定沒用藥泡過,現(xiàn)在查得緊?!痹摂偽坏囊幻镉嬃⒓椿卮?,他們也有比較短的豆芽,但不好賣,而來自“基地”的豆芽看著粗大,賣相好。
聊天中,一名中年男子來到攤位內,他跟張洋相當熟絡,開口就要求購買幾百斤豆芽。張洋說,該男子經常從他這里批發(fā)豆芽,然后給人配送豆芽,一次購買數(shù)百斤,主要是向其他市場送貨。
張洋說,來自“基地”的綠豆芽每斤售價0.9元,黃豆芽0.8元,他在新發(fā)地市場有三個攤位,最多一天拉過三車豆芽,大約四五百筐,當天拉到市場,當天就能銷售掉,日銷量估計達到7噸。
因豆芽銷量好,顧客在張洋的攤位購買豆芽,還需提前預訂。張洋稱,他們生產的豆芽生長周期需要6天,顧客大量購買時,必須提前一個星期預訂。張洋說,那些從他這里批發(fā)豆芽的顧客主要是火鍋店、社區(qū)市場銷售點、超市等。
對于張洋所銷售來自“基地”長近20厘米的豆芽,通州一家正規(guī)豆芽生產企業(yè)負責人懷疑使用了添加劑。他告訴記者,一些豆芽生產商添加藥物后,豆芽產量增加,1斤綠豆能產出綠豆芽14斤,標準化工廠的只能有10斤左右;1斤黃豆能產出黃豆芽10斤左右,而標準化工廠只有6斤左右,“一斤原料能多產出豆芽4斤左右,產量增加40%?!?/p>
該負責人表示,按照張洋所稱,來自“基地”的綠豆芽每斤售價是0.9元,黃豆芽0.8元。以“基地”每天銷量4萬斤計算,一斤使用添加劑的豆芽比普通豆芽增重4斤,違規(guī)添加增產達40%,即1.6萬斤是靠添加藥物增產,按每斤0.8元的價格,每天能多賺12800元。此外,正規(guī)豆芽生產加工企業(yè),因為土地、廠房、設備折舊等成本,每斤豆芽成本還要高0.2元,“我們長期處于虧本狀態(tài)”。
有毒害的“助長劑”
涉案豆芽檢測含非食品添加劑,一添加劑被認定“有毒有害”
11月2日下午,北京市食藥監(jiān)局稽查總隊聯(lián)合當?shù)毓膊块T,對“基地”進行突擊檢查。
執(zhí)法人員進入院內時,工作人員仍在生產車間忙碌。在車間對面的小屋內,執(zhí)法人員還發(fā)現(xiàn)幾個白色塑料桶,桶內裝有灰色粉末和刺鼻的液體。
對于桶內裝的究竟是何物,廠內工作人員說,粉末是漂白粉,平時用來消毒,而桶內的液體則是消毒劑,用作清洗廠內設備。
但“基地”財務辦公室,執(zhí)法人員找到一個記事本,其中一頁標注曾購買“AB粉”和“漂白粉”。會計對此解釋稱,漂白粉用作平時消毒,“AB粉”是以前買的,現(xiàn)在已經沒買這種添加物了,同樣已經不用了。
記者了解到,“AB粉”即“A粉”含6-芐基腺嘌呤、“B粉”含赤霉素。《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GB2760-2011》中規(guī)定,6-芐基腺嘌呤和赤霉素均不屬于食品添加劑,不得在食品中添加。從2013年6月20日開始,國家明令禁止6-芐基腺嘌呤在食品加工中使用。2013年5月4日施行的司法解釋中,該物質被認定為“有毒、有害的非食品原料”。
隨后,執(zhí)法人員將桶內泡制綠豆的水,生長期的綠豆和黃豆,以及成品豆芽取樣后,將其送往檢測機構檢測,結果顯示均檢測出含有6-芐基腺嘌呤和4-氯苯氧乙酸鈉。
按國家規(guī)定,豆芽內6-芐基腺嘌呤控制指標為限量0.001mg/kg,4-氯苯氧乙酸鈉限量為0.2mg/kg。而檢測結果顯示,從“基地”取樣的生長綠豆(第一天)6-芐基腺嘌呤含量達0.0411mg/kg,超標40余倍。生長黃豆(第一天)6-芐基腺嘌呤含量達0.0384mg/kg,超標達30余倍。生長綠豆芽(第四天)6-芐基腺嘌呤含量0.027mg/kg,超標20余倍。生長黃豆芽(第四天)6-芐基腺嘌呤含量0.202mg/kg,超標200余倍。
北京市食品藥品稽查總隊執(zhí)法人員表示,豆芽正常生長周期在10天左右,而部分廠家在豆芽內違規(guī)添加非食用添加劑,隔幾天對豆芽噴灑一次,促使豆芽生長周期減短,一般在六七天左右。由這些物質浸泡過的豆芽,外觀看起來更加飽滿,出產率也更高。
對于這些添加劑的危險,有專業(yè)人士告訴記者,6-芐基腺嘌呤在豆芽中添加過量后,會導致兒童發(fā)育早熟,女性生理改變,老年人骨質疏松等,甚至有致癌可能;4-氯苯氧乙酸鈉的殘留在人體內的累積產生的有害作用不容忽視。
目前,該“基地”及新發(fā)地的三家涉案攤位均已停業(yè),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中。
破解監(jiān)管空白
明確市食藥監(jiān)局管理豆芽,明年北京豆芽生產需獲得生產許可證
據(jù)統(tǒng)計,北京市場每日豆芽消費量約為300噸。目前,北京市場上銷售的豆芽多以小作坊和家庭式自產自銷經營模式為主,多數(shù)小作坊的從業(yè)人員未取得健康證,生產設備簡陋,生產環(huán)境衛(wèi)生條件較差,為了提高產率,還會在豆芽生產過程中添加無根素、增白防腐劑等非法添加劑,存在一定安全隱患。此外,豆芽多在批發(fā)或農貿市場散裝銷售,一旦發(fā)生食品安全問題,很難追溯源頭。
“假如從生產上解決違規(guī)使用添加劑,市場上就不會出現(xiàn)這類豆芽?!毙掳l(fā)地市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負責人表示,新發(fā)地市場屬于豆芽流通環(huán)節(jié),所有豆芽由生產廠家提供,對豆芽是否添加6-芐基腺嘌呤和4-氯苯氧乙酸鈉有毒物質,由于沒有相關設備和儀器,這些查起來難度較大。
作為常見菜,豆芽到底屬于歸誰管,曾經是困擾監(jiān)管部門的一道難題?!坝腥苏f屬于農產品,但也有人說是食品?!北本┦惺称匪幤坊榭傟犡撠熑苏f,多年來,豆芽的管理部門一直沒有明確。
為改變這一狀況,今年8月18日,為規(guī)范豆芽生產,北京市食藥監(jiān)局制定印發(fā)了《工業(yè)化豆芽生產許可審查細則》,提出將工業(yè)化豆芽納入食品生產許可證(QS)發(fā)證范圍,從生產環(huán)境、設備要求、清潔消毒、生產技術、產品采收、檢驗、運輸、從業(yè)人員、生產記錄等方面加以規(guī)范,提高上市豆芽質量及品質,促進豆芽生產規(guī)?;?、產業(yè)化、標準化,自2015年1月1日起,本市豆芽生產企業(yè)未取得食品生產許可,不得生產銷售豆芽。
北京市食品藥品稽查總隊負責人稱,各省市對豆芽的管理標準不一,北京豆芽生產由食藥監(jiān)局統(tǒng)一管理,豆芽生產廠家將進行企業(yè)化管理模式,這在全國尚屬首次。
該負責人介紹,今年截至目前,他們已打掉各類食品非法加工窩點20余處,收繳各類食品加工原料及成品近10余噸。僅非法生產加工豆芽一項,就采取專項行動5次,查處“黑作坊”7家,涉及昌平、房山、大興、通州、延慶等多個地區(qū)。
■ 小貼士
如何選購豆芽
●自然培育豆芽芽身挺直、稍細,芽腳不軟、脆嫩、光澤白;而用漂白劑浸泡過的豆芽,則芽身粗壯發(fā)水,色澤灰白。
●自然培育豆芽氣味聞起來很清爽,而有刺鼻味道的豆芽是不正常的。
●用手掰斷豆芽,豆芽稈斷面無水分冒出是自然培育的豆芽;而被非法添加劑浸泡過的豆芽斷面會有水分冒出。
北京市食藥監(jiān)局提醒市民,購買豆芽應到正規(guī)超市或市場,并保留好消費憑證,一旦出現(xiàn)問題,可向12331食品藥品投訴舉報中心進行投訴舉報。記者劉保奇 尹亞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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