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亭竹制黎族樂器。 海南日報記者 李幸璜 攝
竹管引水灌溉。陳耿 攝
瓊海市嘉積鎮(zhèn)益群村,為滿月嬰兒慶喜時,用這種精致的竹籃裝滿嬰兒用品和食物,貼上紅紅的喜字。 李幸璜攝
瓊海嘉積鎮(zhèn)益群村王桂花老人編織的竹器。 李幸璜 攝
宋代大文豪蘇東坡說過:“寧可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?!痹诤D?,尤其是農(nóng)村,人們對竹子的鐘愛不亞于東坡。餐桌上香噴噴的竹筒飯,大山里黎族同胞腰間掛的竹簍,再細(xì)心一點(diǎn),若是到房前屋后轉(zhuǎn)一圈,竹編的生產(chǎn)工具和生活用品更是隨處可見,掛在檐下的魚簍,閑置門前的雞籠,至用竹籬笆作的院門,屋內(nèi)陳設(shè)的竹凳、竹籃、竹床……農(nóng)家人對竹子的利用,幾乎滲入到各個方面。
鼻簫聲里訴衷情
說起竹子在海南的運(yùn)用,就不得不提起黎族這個古老的民族。曾在省民族博物館工作的省博物館副研究員王輝山,是第一位系統(tǒng)和深入地研究黎族竹文化的專家,他曾寫過一篇頗有名氣的論文《黎族竹文化探析》,以四萬字的篇幅,詳細(xì)描述了竹子在黎族的農(nóng)耕、漁獵、建筑、飲食、信仰和醫(yī)藥等領(lǐng)域中所起的作用。
倘使文字尚不足以讓你信服,那么不妨來海南親自體驗(yàn)一番。在五指山市一個叫“太平”的黎族村落,村民們不但用竹子編成籬笆保護(hù)水稻,還用竹條搭成架子種植豆角和茄子,山腳下,至今還有人用竹子當(dāng)引水管;在東方市江邊鄉(xiāng)俄查村,用竹子編扎的房屋門戶,坐得油光發(fā)亮的竹凳,打漁的魚簍,各種竹制器具滿目皆是;在儋州市南豐鎮(zhèn)馬嶺排村,黎族百姓出門勞作時,必在腰間挎上一個竹簍,裝上水壺,染蠟時也必須用到竹簽,更不消說竹編的菜園柵欄。
其實(shí),黎族百姓不但用竹子來制作勞動工具和生活用品,還將竹子應(yīng)用于娛樂活動當(dāng)中。以竹子為主要材料制成的簫、笛、口弦等,都是具有本民族特點(diǎn)的樂器。其中就就有久負(fù)盛名的鼻簫。
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的檳榔谷景區(qū),記者欣賞黎族“八音”演奏時,有幸看到了這種簫。
今年54歲的符阿公吹鼻簫在當(dāng)?shù)睾苡忻麣猓粌H在景區(qū)吹給游客聽,平時村里有聚會也都邀請他去演奏。符阿公說,鼻簫在黎族民間流傳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,里面還有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。相傳很久以前,有一對黎族青年在五指山下相愛了。臨成親前,這位姑娘到檳榔園采檳榔,被峒主看上,并將姑娘關(guān)了起來。小伙子只好唱歌傳情,峒主知道后,就把小伙子的舌頭割掉,小伙子卻砍下一節(jié)白竹,用鼻子吹出自己的思戀。后來,小伙子被峒主抓去處死,死前托人將鼻簫轉(zhuǎn)交給姑娘。不久,姑娘逃出虎口,跪在小伙子墳前,把小伙子生前吹奏過的鼻簫曲吹奏了一遍,然后懷揣鼻簫,長眠于墓前。
一代又一代,傳說沒有老去。每當(dāng)傳統(tǒng)佳節(jié)或明月高掛之夜,黎家村寨的男女青年就會吹起鼻簫,互訴愛慕之情。一根小小的鼻簫,不知成全了多少黎族青年男女的美滿姻緣。
篩子“篩”出好日子
篩子和簸箕,是兩種傳統(tǒng)的竹編生產(chǎn)工具,也是農(nóng)村居家必備的生活用具。只要走進(jìn)農(nóng)家,隨處可見它們的身影,平時大都掛在堂屋或室外的墻壁上,或攤放著需要晾曬的物品,平放在院壩的平地、凳子、木架上。在瓊海市嘉積鎮(zhèn)益群村73歲老人史宏釗的家里,記者看到了全套八件篩子、簸箕。
據(jù)他介紹,篩子和簸箕的形狀、編織材料和方法基本相同,都是四周用較厚的蔑塊編織成圓形邊框,底面用薄而細(xì)的蔑條編織成縱橫交錯的網(wǎng)狀。區(qū)別在于篩面大小和孔隙疏密,篩子直徑一般在60厘米左右,而簸箕一般直徑在100厘米左右,而且底面沒有孔。
“簸箕一般就是用來晾曬農(nóng)家收獲的花生、茶葉、油菜籽及辣椒、花椒、干果等作物產(chǎn)品,而篩子由于孔隙大小不同也有不同的用處?!笔泛赆撜f,篩子的使用方法是先將要篩選的東西倒在上面,用雙手平端起來環(huán)形晃動,顆粒大的就留在了上面,顆粒小的就通過小孔掉在了下面,農(nóng)家人常用它來過濾糧食。
“篩子‘篩’出了好日子。”史宏釗介紹說,“篩子是我們祖祖輩輩就開始用的東西,以前生活條件艱苦,農(nóng)民吃不飽,篩米的篩子都是疏孔的,孔隙比較大,只用把谷子、石子等比較大的顆粒物從挑出來就行了,后來農(nóng)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,對生活要求高了,才出現(xiàn)密孔的篩子,把疏孔篩子篩出來的米再次過濾,將糠和米分開?!?/p>
記者向村民打聽到了一位擅長竹編工藝的老人。他叫史業(yè)武,今年已有70歲,身材高瘦,手指修長動作麻利,十分靈活,一看就知道是個手藝不錯的人。從16歲開始,史業(yè)通開始跟父母學(xué)藝,只花了一兩天功夫,他就掌握了竹編技術(shù),一對竹篩(疏孔和密孔),他最多只用30個鐘頭就能完工,雞籠、撮箕、畚箕等簡單的竹器自然不在話下。
時至今日,篩子和簸箕在益群村幾乎家家都有,人們的生活還沒有離開它們,有人還拿它們做起了生意,一般一對篩子可以賣到37元,村里幾戶人家就靠著這門技藝,過著非大富大貴、但也不貧窮的生活。
不同喜事挑不同的籮筐
人們常常說“好事一籮筐”,這話可不是隨便瞎編來的。按照老一輩的說法,竹籮筐也叫“日子籮”或“谷籮”,人們家里放上竹籮筐有五谷豐收之意,所以,每有喜事都會用上它,寓意好上加好。
史宏釗老人向記者展示了一對竹制的大籮筐,直徑超過半米,高度也接近半米,每一根竹篾纏繞著另一根竹篾,甚至找不到打結(jié)的地方,他告訴記者,這對籮筐用了有快20年了,至今仍然好用。
“兩個都裝滿,可以裝上一百多斤谷子?!笔泛赆摾先苏f,每年村里水稻豐收的時候,家家戶戶都用這種籮筐裝糧食,而每逢喜事,它又是個好“挑子”。據(jù)他介紹,有老人過壽的時候,家里人就會在籮筐里裝滿豬肉、禮品,然后貼一個大紅大紅的“壽”字,挑過去祝壽,而要是有新人成婚,東西就會換成糯米糕、椰子粑等,上面貼的字也要換成“囍”。
看到記者對竹筐感興趣,益群村村支書周啟寧也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對竹籮筐。這對籮筐比史宏釗老人的那一對,明顯小了很多,直徑不到二十厘米,在當(dāng)?shù)乇环Q作“花籃”,今年農(nóng)歷八月十五日,周啟寧去看望一位老人時,老人送給他這對“花籃”。據(jù)他介紹,這對“花籃”的用處又不一樣?!捌綍r都不用它,這是小孩滿周歲時用的?!?/p>
原來,村里人有個習(xí)俗,每家每戶的小孩滿周歲的時候,都會舉行“抓周”儀式。家長將糯米糕、書、錢等東西放在“花籃”里,讓小孩來選,看長大后適合做什么。而且,“花籃”上也要貼上紅紙,但是不寫字。
在離益群村80公里開外的海口市龍橋鎮(zhèn)墨舞村,記者又找到另一對竹籮筐。當(dāng)?shù)厝朔Q為“簍子”,相比前兩種,這種籮筐體型更小,直徑只有接近10厘米,它的主人王昌國告訴記者,這對“簍子”是親戚家蓋房子擺酒席時,專門用來挑酒的。
如今,農(nóng)家人依然保留著這一做法,平時這些籮筐都被束之高閣,只有辦喜事時才拿出來,因?yàn)樗麄兿嘈呕j筐能帶來“吉利”。
“方圓十里的小孩都睡過我編的搖籃”
在海南,墨舞村曾經(jīng)是一個遠(yuǎn)近聞名的竹器編織專業(yè)村,在網(wǎng)上搜索一下“墨舞村”,網(wǎng)頁就立馬會彈出“竹編”兩個關(guān)鍵字來。
與瓊海的益群村相比,墨舞村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成片成片的青竹,村里人告訴記者,這里有句俗話:“問墨舞在哪里,只要順著茂密的竹林就到了?!庇捎谄聫V地肥溪多,非常適合青竹生長,不知從何時起,這里就有了竹器編織的傳統(tǒng)。然而,近兩年這里發(fā)生了很大變化,雖然竹子還是那么多,但由于掙不了多少錢,大部分篾匠為了生計都轉(zhuǎn)了行,墨舞村家家戶戶編織竹器生活用具的場景再難見到。
從村民口中,記者打聽到這里有一個“怪人”,別人編的竹器都賣不出去,他卻從來不愁沒生意。在村民的指引下,記者決定前去拜訪這位“怪人”。他家離村口很近,進(jìn)去左拐徑直走六七百米就到了,一路上,還沒見到他人,就聽到他家里傳來的陣陣清脆的劈竹聲。他就是王換祥,今年只有45歲,卻已經(jīng)做了35年的篾匠。記者找到他時,他正用一把鋒利的篾刀將竹子一分為二,二分為四,不斷細(xì)分,破篾化條,身旁放著一堆自己編織的半成品。
王換祥從不編別的,30多年來,只專門編嬰兒睡的搖籃。這種不到1米長,高也不過20厘米的竹籃子,市場上能賣出40元的高價,而且王換祥的生意一直很好,幾乎都是上門來下訂單,他告訴記者,目前積累的訂單也有30多個,估計要忙到年底才能全部交貨。
“穩(wěn)當(dāng)?!蓖鯎Q祥指著搖籃上的孔隙,自豪地說?!斑@都要嚴(yán)格要求的,正六邊形孔,穩(wěn)定性好,三歲的孩子都可以睡?!睋?jù)他說,村民們信任他,都覺得他編的搖籃質(zhì)量好?!斑@里幾乎方圓十里的小孩都睡過我編的搖籃?!?/p>
編織一個搖籃需要好幾道工序,一天都做不了一個,年紀(jì)大了,手還經(jīng)常被竹子劃破,但王換祥從沒想過轉(zhuǎn)行,他說會一直干下去。
“不是沒想過轉(zhuǎn)行,如果我不干了,我怕再沒人做這個。”王換祥告訴記者,自己的這門手藝要求比較高,雖然只是一把簡單不過的篾刀,但砍、鋸、切、剖、拉、撬、編、織、削、磨,樣樣都是技術(shù)活,一直想找到一個得意門生來傳承,但一直找不到徒弟,村里的年輕人學(xué)什么的都有,但獨(dú)獨(dú)對這個似乎不感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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