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時間12月10日,他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接過諾貝爾文學獎獎章
為什么是莫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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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左到右依次為:斯德哥爾摩書店里陳列著莫言的作品。王小湛攝
莫言在瑞典中學教學生寫毛筆字。人民視覺
在斯德哥爾摩大學演講時朗誦作品。人民視覺
莫言接過獎章與證書?!⌒氯A社記者 武巍攝 制圖:蔡華偉
在中國文化的版圖上,總有一些坐標振奮人心。它們,或以文學作品驚艷世界,或讓古老劇種煥發(fā)新生,或用創(chuàng)新應用震撼網(wǎng)絡,或借國際合作揚帆西渡,或?qū)⒕W(wǎng)游與文化精彩融合。它們的軌跡,折射出文化體制10年改革的累累碩果,也點映出文化大發(fā)展大繁榮的未來走勢。
正如十八大報告所言,“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,關(guān)鍵是增強全民族文化創(chuàng)造活力”。時代中國的前行,需要文化引擎的動力;文化強國的建設,難離成功個案的突破。本版今起推出“為什么是·尋找文化強國密碼”系列,通過解碼個案,觀照文化生產(chǎn)力待解的結(jié)節(jié),勾勒文化中國發(fā)展的圖景。
——編者
獨特主因
中國式幽默獨具魅力
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消息傳出不到兩個月,他便迅速以傲人的2150萬元版稅占領(lǐng)了2012年中國作家富豪榜的榜眼位置。不論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價標尺如何惹人爭議,但是它的經(jīng)濟乘數(shù)效應卻毋庸置疑,而且不分國界。
莫言《生死疲勞》等3部作品瑞典版本的擁有者——鶴出版社憑借諾獎東風,徹底擺脫了財政窘境?,F(xiàn)任總裁斯圖勒布庸·古斯塔夫松高興地說:“我們已經(jīng)聘用了一家公司負責市場運營和銷售,莫言的3個瑞典版作品重印量都在萬本以上?!睂Ρ全@獎之前的千冊印數(shù),只能慨嘆世界變化太快。無怪乎已經(jīng)具備國際影響力的莫言,仍被瑞典媒體扣上了“一夕成名”的帽子。
機會不會青睞無準備的人,“一夕成名”的背后是作品的獨特魅力。中國傳統(tǒng)民間故事、章回體的敘述方式、地方戲曲,“那些神話和現(xiàn)實中的東方元素,恰成了瑞典人最喜歡的地方?!薄渡榔凇啡鸬浒姹镜淖g者陳安娜說道。
“莫言就是莫言?!蔽鞣轿膶W界一直認為莫言深受馬爾克斯、福克納的影響,瑞典文學院院士、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馬悅?cè)粎s不認同,“莫言作品具有中國式的幽默,他有時不太會解釋自己的美學。公平點說他的聊齋文化背景更強大。”
馬悅?cè)坏挠^點來自于切身體會,在他第一次閱讀《30年前的一次長跑大賽》時,大笑不止,“我從來沒讀過那么有幽默感的作品”。
電影載體
靠電影提高文學知名度
文學與電影,魂體相應。但是,相較于文字的轉(zhuǎn)化難度,鏡頭語言顯然有著更矯捷的身手,在不同文化間穿門過戶?!澳宰髌分性谟⒄Z世界最廣為人知的當屬《紅高粱》,這當然和電影的大獲成功是密不可分的?!泵绹霞又荽髮W政治系教授、中國問題專家駱思典介紹。
1988年,電影《紅高粱》驚艷了整個世界,連帶將莫言和他的作品《紅高粱家族》一起捎出了國門?!都t高粱家族》的英譯本、日譯本和瑞典文譯本逐漸上市,成為莫言第一部走向世界的作品。譯者和出版商看中的是電影帶火的圖書市場。美國漢學家葛浩文翻譯的《紅高粱家族》,被美國權(quán)威文學評論雜志《今日世界文學》評為該年度最佳外文小說。
不僅如此,余華的《活著》、蘇童的《妻妾成群》都是因為電影的周游列國而被國外讀者熟識,進而催發(fā)了讀者閱讀原著的興趣。
根據(jù)駱思典的觀察,如果不是出于一定的機緣,或者對中國文化抱有特殊興趣,主動閱讀中國小說的英語讀者并不太多。而當?shù)氐某霭嫔?,比如出過莫言小說英文版的出版公司企鵝、鐵錨、Vintage International等,旗下譯自各國的作品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在營銷上也不會特別為某國文學量身打造。
因此,“中國作家的作品走向世界,看來還是應當先靠電影等其他渠道提高知名度,而不能單純指望出版商的推廣?!瘪標嫉溥@樣總結(jié)中國文學出口的訣竅。
翻譯關(guān)鍵
翻譯不只是技術(shù)活
酷愛中國文學的馬悅?cè)辉?jīng)用10年時間參與編輯出版了一套1900—1949年中國文學作品簡介,包括100個短篇小說,100本戲劇,100篇散文等,向西方讀者推介中國作品。采訪時,馬悅?cè)粨崦@套叢書,長嘆道:“要是這里面的作品被翻譯出來,中國作家早就得諾貝爾獎了。很遺憾,中文作品的翻譯力量太弱了?!痹谌鸬洌挥袃蓚€人翻譯中文作品,一個是馬悅?cè)?,一個是他的學生陳安娜。
但是,翻譯莫言作品的人,不管是英文版的葛浩文、日語版的藤井省三,還是瑞典文版的馬悅?cè)?、陳安娜等,都是擁有翻譯專業(yè)技能并熱愛中國文學的人。
談起翻譯經(jīng)驗,譯過《透明的紅蘿卜》的馬悅?cè)徽f得有點“玄”。他把作品一讀再讀,直到好像聽到了作者的聲音,“自然而然在腦海里就有了一種適合表達莫言作品的瑞典語模式了。”為了更好地翻譯《透明的紅蘿卜》,馬悅?cè)贿€特意讓莫言畫出了作品主人公“黑孩”住在橋下的匝洞里和他拉鐵匠風箱的樣子。
駱思典更強調(diào)譯者和作者的共振度。他很推崇葛浩文的譯本,因為葛浩文的英文比較有張力,跟莫言原著中恣意的語言風格比較匹配,所以能夠較好地譯出神韻,避免走味。
從中文到西文的轉(zhuǎn)化,并不純粹是技術(shù)活,還要“感情分”?!耙獙⒁徊孔髌分覍嵉刈g成另外一種語言,除了對原著文字的理解外,與作者的溝通、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?!瘪標嫉湔f,葛浩文與莫言一開始只是翻譯家與作家的關(guān)系,后來成了非常好的朋友,經(jīng)常在一起探討、切磋,這對翻譯工作是極大的幫助。
中國后盾
中國熱讓圖書更親民
一個國人可能不知道的細節(jié)是,在以前的西方出版市場,中國作品的購買者主要是圖書館??紤]到銷量和成本的問題,中國小說往往精心打扮成精裝版,再隆而重之地走入圖書館的深院中,在一般的書店中難覓蹤跡。比如精裝的英文版《紅高粱》,在亞馬遜上最便宜也要近200美元,普通民眾顯然不會問津。中國文學的孤獨,可想而知。
市場的冷淡,令陳安娜三年嘔心瀝血譯出《生死疲勞》瑞典文版后,只有承諾分文不收,鶴出版社才能在收支平衡的底線前開印1000冊。
但是,現(xiàn)在再到斯德哥爾摩的各大書店,書店的櫥窗或主要圖書展臺上,都醒目地碼著莫言的3本瑞典文譯本。亞馬遜也推出了莫言作品的簡裝本,售價不過7.95美元。
這其中,當然有諾獎的催化效用,不過更宏大的引擎,是中國迅速崛起的現(xiàn)實。
未來中國走向何處?這不再只是各國政要的命題,普通民眾也漸漸關(guān)心起中國人的思想、生活和文化,而莫言等中國作家的作品無疑是有效的渠道。
“中國人如今終于可以放松了?!泵鎸χ袊鴩鴥?nèi)興起的“莫言熱”,陳安娜樂見其成,“以前中國人一直很關(guān)注何時獲獎,現(xiàn)在目標實現(xiàn)了。更希望熱鬧之后,文學本身的地位能有所提升,能有更多的人喜歡閱讀?!?/p>
不過,中國文學走出去的步伐還不夠大、距離還不夠遠,用陳安娜的話說,“漢語文學和英語文學在國際上的地位并不對等。” 在中國,一個文學教授如果不知道莎士比亞,會被人嘲笑。而在西方,一個教授如果不知道《紅樓夢》,并沒有什么大不了。“希望隨著中國與國際的交流越來越多,這種情況能夠逐漸改變。”陳安娜說道。
這一晚
世界注視他
瑞典時間10日,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音樂廳。
當?shù)貢r間下午4時30分許,頒獎儀式在瑞典王室樂曲《國王之歌》的歌聲中正式拉開帷幕,莫言身著黑色燕尾服緩緩走入,與其他領(lǐng)獎人逐一登上領(lǐng)獎臺就座。諾貝爾基金會主席馬庫斯·斯托爾克首先致辭,歡迎獲獎者來瑞典參加頒獎儀式。
“請……”當這句熟悉的中文,從瑞典文學院成員瓦斯特伯格口中滑出,全世界的目光瞬間凝聚到同一個人——莫言。作為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,莫言在領(lǐng)獎臺上從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·古斯塔夫手中接過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獎章和證書。全場響起雷鳴般掌聲,持久,熱烈!隨后,現(xiàn)場樂隊奏響了《阿拉丁組曲之中國舞曲》,音樂廳里回蕩著音符中的“中國元素”。
“莫言的想象力穿越了人類的歷史,他是一位杰出的寫實主義者,作品描述了20世紀中國的歷史?!敝Z貝爾文學獎評委會主席佩爾·韋斯特伯格的致辭,毫不吝惜對莫言的贊美。
在當?shù)貢r間下午5時45分許,頒獎儀式結(jié)束,獲獎者的朋友和家屬紛紛上臺合影,其中就有莫言的夫人杜勤蘭女士。瑞典王室成員、政界領(lǐng)導人及其他各界人士共1500余人出席了此次頒獎儀式。(綜合本報駐瑞典記者劉仲華及新華社報道)
(編輯:鄭克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