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南本土作家崽崽。 記者 林萌 攝
海南奧林匹克花園長篇小說大獎賽第二年度優(yōu)秀作品獎及提名獎的三位得主,中為崽崽。 紀驚鴻 攝
10月19日,海南奧林匹克花園長篇小說大獎賽頒獎活動在海口舉行,海南作家崽崽一舉奪得大獎賽的優(yōu)秀作品獎,獎金20萬元。這在國內(nèi)文壇的文學(xué)獎項評比中,獎金數(shù)額也是罕見的。崽崽因長篇小說《我們的三六巷》而獲獎,近日,海南日報記者借小說獲獎之機對崽崽進行了采訪。
崽崽的原名叫什么,估計很多人都不清楚,也沒有多少人去打聽,因為崽崽這個筆名及其洗練、簡潔的文字作品,更讓人印象深刻。
崽崽的運氣不錯,從未寫過長篇小說的他,第一次出手長篇小說《我們的三六巷》就奪得大獎。但是,面對海南日報記者的采訪,剛從海南省作協(xié)副主席崗位上退下來的崽崽卻顯得很淡定:“這份巨額獎金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吸引力,重要的是我寫出了一部我感到比較滿意的作品?!?/p>
首次觸及長篇小說 寫最熟悉的生活
崽崽健談,語速極快,與他的年紀不相稱。他的兩片薄嘴唇不停地說著《我們的三六巷》這部長篇小說,流露出對??谌说臒釔邸?/p>
很長一段時間,崽崽在寫作中找不到出路和方向,這對專業(yè)作家而言是一件苦惱的事情。在創(chuàng)作《我們的三六巷》時,崽崽有投石問路的意味,“盡管在寫作過程中已經(jīng)修修改改了多遍,直到完成這部作品,我還是很滿意的,因為我從未寫過長篇小說,這是第一部?!闭f這話時,崽崽啜了一口綠茶。
他所說的滿意,在于他的小說在表達人物思想、人物性格塑造和文學(xué)觀念等方面,都有了“一種超越的東西”?!拔覍τ谀壳爸袊膶W(xué)創(chuàng)作現(xiàn)狀是不滿意的,許多文學(xué)作品都沒有超越性的東西,更沒有樹立一種高尚的理念和理想。比如,為吸引讀者,有的文章寫得低俗下作,或苦大仇深地揭人傷疤,很少針對社會現(xiàn)狀去寫作,寫和諧的東西,寫人的溫暖的一面。”
為什么要寫這部小說,崽崽說,寫自己最熟悉的東西。小說講述了海南建省辦大特區(qū)初期的幾年時間里,三六巷人的生存狀態(tài),及他們與大陸人生活在一起發(fā)生的價值沖突,人與人在性格磨合中的互相認識與互相影響?!拔蚁胗涗浵逻@個時代??谙镒永锏娜撕褪隆Mㄟ^寫一個小地方,折射出全國各地城市也存在的百姓生活景況。”
著名作家韓少功、蔣子丹認為,寫??诘拈L篇小說題材,由崽崽來寫會比較合適。
“我對??诘氖煜な乔度肓斯穷^里的?!币孕∫姶?,以??诘囊粋€地點、一條巷子里的人、事、物來描繪??诘娜宋暮惋L(fēng)情畫卷,這是崽崽最擅長的寫法,寫??谌说纳顖D景,也是崽崽的強項。
三六巷 社會轉(zhuǎn)型期的市井生活圖
看了這部小說的人都很好奇,尤其“老??凇备侨绱耍?谡娴挠小叭铩眴??崽崽說,“是我虛構(gòu)的巷名,但是地點是確有存在的?!闭缧≌f中所說,“我們的三六巷已經(jīng)被高樓淹沒了,現(xiàn)在??跊]人知道它在哪里。就算有人告訴,也不容易找到。它在龍華路的西端,龍昆村往西不遠,以前叫水洪的地方。”
崽崽邊說,邊用手指在桌上比劃,三六巷就是現(xiàn)在的海口罐頭廠一直朝西走,在即將過丁字路口的位置有一座加油站,那個位置以前叫水洪。在崽崽的印象中,這里過去有一個蓮塘,夏天蓮花開放,散發(fā)出陣陣沁人肺腑的芬芳。不遠處還有一個蘆葦蕩,蘆葦蕩里住著很多動物,魚蝦蟹不用說,還有各種各樣小鳥比如翠鳥、鷺鷥、半天吊等。
選擇這個地點作為小說《我們的三六巷》的載體,崽崽想表達的是老海口人的生存狀況,包括環(huán)境污染問題、搶地占地問題、人與人的情感糾葛問題等等。
記者問崽崽:“這部小說里有沒有你們家人的影子?”他沉吟半晌,說:“沒有。我在海口生活了幾十年,之前我在小巷里生長,對這類事情看得太多熟爛于心,現(xiàn)在雖已離開這個生活環(huán)境好多年了,但是想起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,其實就是社會轉(zhuǎn)型期的市井百姓的生活濃縮圖?!?/p>
小說中寫到,三六巷人為了圈地建房,想出了很多花招,比如,放一個雞籠在自家的地基旁,夜里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將雞籠挪一點點位置占別人家的地基,每天都挪動雞籠,就這樣一點一點地“蠶食”?!澳阊垡娺@個雞籠是被人挪動過的,但是拿不出證據(jù)啊。上世紀80年代至今,??谙镒永锏纳鏍顟B(tài)好像沒有多大改變?!?/p>
這些年來,崽崽一直生活在??谌撕蛢?nèi)地人中間,這給了崽崽寫《我們的三六巷》一個別人無法企及的優(yōu)勢。崽崽說,他平日最常接觸的內(nèi)地人里有許多優(yōu)秀同行,對他的寫作習(xí)慣和思維的轉(zhuǎn)變有很大的幫助,比如著名作家韓少功、蔣子丹等。
獲獎小說九易其稿
崽崽自己也沒有想到,這部小說是自己迄今改得最為辛苦的一部小說。崽崽在2008年開始動筆寫作這部小說,準備參加海南奧林匹克花園長篇小說第一年度大賽,結(jié)果寫到中途就寫不下去了。于是他放棄了參賽。寫不下去的原因,崽崽歸結(jié)于久不動筆,筆頭生疏了。
崽崽說,他寫完最后一部中篇小說《不識字的阿輝》后,就不再寫中篇了,之后就受邀給海南某報寫專欄,打理雜事雜務(wù)耽誤了時間?!拔疑朴诜词∽约海谔峁P寫作的過程中,很快又找到了寫小說的感覺?!?/p>
“我這篇小說要闡明的是神圣、敬畏和尊嚴三大主題。”《我們的三六巷》第一稿出來時23萬字。“我打定主意,絕不多寫。寫東西是危險的事情,寫多錯多?!闭f到這里,崽崽哈哈大笑。
崽崽一直跟記者強調(diào),他最想讓讀者知道的是:“這部獲獎小說的內(nèi)容很重要,至于怎么寫,那是文學(xué)技巧的問題。”
擱筆“三六巷”期間,崽崽進行了大量閱讀,他不斷反省自己,自己的作品是哪個檔次的?讀者能否認可我的參賽作品?崽崽說,他寫不下去的原因是,小說中的人物個性沒有立體感,無法站立起來,人物性格不鮮明。
經(jīng)過幾天幾夜的思考后,崽崽找到了一些通道,即用事件、語言、行為等來塑造人物性格。從去年9月起,崽崽又思考起續(xù)寫這部小說,到了今年2月,突破了寫作障礙后,崽崽的寫作就很順利,一直到今年6月,他完成了他的首部長篇小說。在陸陸續(xù)續(xù)寫作的一年半時間里,崽崽每寫一章就上傳天涯社區(qū),誠懇接受網(wǎng)友的指點和批評。
在寫作的過程中,他不停地打磨小說,修補漏洞,聽取各方意見。至今掛在天涯社區(qū)網(wǎng)站上的小說,只是第四稿的小說,他把獲獎的那部改了第九稿的小說傳給記者閱讀。崽崽對這部小說出爐很自信,“我有海南人中沒有的優(yōu)勢,不管是對內(nèi)地人的了解或是對??谌说氖煜?,還是對文字的駕馭和把握等,我都具備駕馭這部長篇小說的能力?!?/p>
海南方言與普通話結(jié)合的典范
在崽崽眼里,海南知名作家單正平教授對這部小說的評語讓他“受寵若驚”。
單正平在評語中說,“《我們的三六巷》是我閱讀范圍內(nèi)最具海口人文色彩和時代特征的本土寫作。它的藝術(shù)水準,代表了海南本土作家小說創(chuàng)作迄今所能達到的高度。”“崽崽成功糅合了??诜窖院同F(xiàn)代漢語書面語,創(chuàng)造了一種鮮活、生動、頗具海口風(fēng)韻,又能為漢語讀者所接受和欣賞的文學(xué)語言?!薄盁釒эL(fēng)情的市井生活,開放時代的人性演繹,寄托了崽崽對故土的深愛,對人的理解和對這個時代的希望。不能說《我們?nèi)铩肥峭昝赖男≌f,但它是有獨特魅力的優(yōu)秀之作?!?/p>
??诘氖芯睿轻提虒懽鞯馁Y源和靈感所在。整部長篇小說里崽崽提到的重要人物有十來個左右。最讓記者詫異的是,崽崽說他寫關(guān)于海口題材的小說,從不給老??谌丝?。記者問,難道是怕??谌颂嵋庖姡久??
崽崽回答:“我寫得很真實,很誠懇,至今我沒見到有海口人當我的面罵我。而且內(nèi)地讀者看了我的文章,都認為我很熱愛???。”
海南省作協(xié)主席孔見認為,這部小說是海南話與普通話結(jié)合的一個典范,不是海南人或者不懂海南方言的人都看得懂。崽崽在小說里嵌入的??诜窖?,真讓人忍不住發(fā)笑,比如小說中“狗六看見老吳就把阿霞撇下,頭笑臉春地迎上去說,鋼筋夠了沒有?”“狗六更生氣了,心想我請茶汝不來算了,來吃我的錢,還跟我作對!他叫道,汝有啥了不起,汝一個月一百來銀工資,不過是端盆等血的!”
??诜窖赃\用在文學(xué)作品中,在這部小說里體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,如“頭笑臉春”、“牛氣忍成雞氣”、“蚊叮牛角”、“吃肉好過吃藥”、“乞丐也有三年運”、“吃不一樣飽一樣,穿不一樣暖一樣”……表達了小說中的人物認命、知好歹、得過且過的態(tài)度。
許多人問崽崽,獲獎的20萬元獎金用來做什么?崽崽笑著說,繳稅后剩下的16萬元,他很想用來做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?!拔也惶澇蛇@種評獎方式,一部好的文學(xué)作品,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。”他說,這些錢不足以影響他的生活,寫作、上網(wǎng)、騎單車鍛煉……,還是像以往那般規(guī)律地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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